lisbon

Thor的夜晚总是迷迷糊糊的，他从未享受过月亮升起后的一分一秒，因为心里是空的，有什么东西跟落日一起藏起来了，他费尽心机的去想，去找，他抽丝剥茧，寻根究底。

每个困倦的夜晚，他就在梦里找，如果醒着，就在回忆里找。

但Thor什么都找不到，他知道缺口曾经是不存在的，有人把什么东西剜了去，又找不到足矣代替的东西填满，只好就这样空荡荡的放着，血淋淋的任它结痂，让他莫名其妙的感受这没由来的痛苦。

Thor想到右眼里看到的自己，那个瞎子Thor开心的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，自己的快乐与他相比判若云泥，但自己的痛苦与他相比也不值一提。

瞎子Thor那样脆弱，谨小慎微的跪在自己面前，他深知自己是那样从不手软的性格，可那一刻，瞎子Thor的手有肉眼可见的颤抖，他的指尖划过自己的脸，沾染到还温热的血。

右眼看到的画面让他迷惘，他甚至不能称自己是旁观者，因为他无法做出任何反应，他无法衍生出任何情绪，就像有关的一切都被剥夺，这些突然之间出现的画面，是命运的失误。

Thor还在探索和寻找，他贴身准备了一本小册子，把右眼看到的画面都记录下来，他字迹潦草，有写有画，他在尽一切力量留住这些画面。
但留给他的时间似乎不多了，Thor感觉自己的右眼视力正在成倍的消退，而它所能看到的片段却愈发清晰完整，之前Thor只能从右眼看到类似回忆的场景，可现在他发现他看到的是此时此刻某人的视野，那是真实的进行中的画面。

“找到你了。”Thor把本子胡乱塞回胸口，然后开启神力，在宇宙中探寻着这段视野里出现的场景，他比风快，比风更细致的掠过每一寸土地，他在心里祈祷，甚至哀求着想要找到那个地方，他抓着胸口，几乎要把铠甲捏碎。
Thor心里有千万种声音，他们交织着各说各话，却都是一个意思。

诸神在上，求求你们，告诉我，我到底丢了什么。

他被自己的右眼牵引着，不，是有人在召唤它。

可它的右眼几乎要失明了，Thor能感受到它的光彩在流逝，在神力的强大消耗下，它快要坚持不住了。

可Thor不肯停下来，因为那个力量还在召唤着，很快了，很近了，终于，在右眼几近失明的那一秒，Thor找到了。

那是他曾经在中庭短暂住过的家，他看到的画面就是书房，经过改造他几乎要认不出，木质坐椅轻轻摇晃，显然刚有人离开它。几本书摊开在那里，Thor看不清，只能看到夹在中间的钢笔，还没来得起合上盖子。

Thor几乎下一秒就飞到了彩虹桥，Heimdallr仍是尽责的站在那里，目光如炬。

“Heimdallr！传送我到中庭！”Thor迫不及待的发出指令，他一刻都等不了了，他想知道的事情太多，而现在他们似乎都藏在那个昏暗，透露着浅浅橘光的书房。
Heimdallr没有过多的神情，他金色的眼睛毫无温度，他的目光就像一桶冰水，但那依旧无法浇熄Thor的热烈。

“……祝您好运。”
Heimdallr开启了彩虹桥，他那样欲言又止，明明有好多话想说，最后只是简单的四个字。

Thor没有深究，他现在没有多余的心神去考虑别的事情，他很快到了中庭，站在一片图腾之间，他落下的地方离他的家很近，Thor奔跑着，他享受这样一步步接近真相的感觉，他忽略了身边一切的人事物，没有什么比终点更吸引他。

周围的一切都没怎么变，只有Thor的门被漆成了黑色，是太过沉闷守旧的颜色，Thor好奇这个擅自改造自己房子的家伙，他粗鲁的推开门，房间里没有一点味道，甚至没有一点人的气息。
大多数门框被漆成了墨绿色，手法很细致，边边角角都注意到了。整间房子都变得不一样了，Thor甚至有些认不出自己的家，他不再站在门口，他强壮高大了许多，客厅于他不过几步的距离，他推开里面那扇门，书房就在这里。

Thor走进去，用依旧清晰的左眼环视周围，他抚过桌角，他看到那些展开的书，纸张跟着他的气息跃动了几下，他看到还未合上的钢笔，在书页的空白处写了什么。

Find me.

Thor分辨不出它的语气，是渴望被找到，还是无奈被找到。他看着那清秀的字体出了神，他想着，自己的名字被写出来，是什么样的。

“嗨。”有人跟他打招呼，用轻快调皮的语气，Thor转过身，看到门框上倚着一个人。

很高，几乎和他一样高。很瘦，几乎只有他一半的重量。

他有着不同的黑发，任何一点光都能让Thor看出它们的光泽。他的眼睛很迷人，却只有一只眼睛，另一边罩着一小块光滑的的丝绸，冰冷搭在他消瘦的脸上。

“嗨。”Thor很木然，很被动，他被这个狭小的书房禁锢住了，他该问的事情有很多，他最该逼问他为什么擅自闯进别人的家，还做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修改，可他一句都说不出来，他只能平凡的打个招呼。

黑发男人抱着一个果盆，里面放着几个圆溜溜的苹果，它们还沾着水渍，滚动了一下。

“Loki。”黑发男人拿出了一个，张开紧抿的唇，咬了一口，那样随心惬意的动作都落在Thor眼里。

Thor不由自主的抓着自己的胸口，又按着自己的右眼，他不明白这一刻哪里更痛，许多事情正在回来，缺口正被一针一线的缝合，是那人的名字，是Loki，他说的每句话是答案，他是答案，右眼也在痛着，是视力恢复的痛，它以不可想象的速度极速修复。

Loki依旧倚在门上，看着一切，他自诩诡计之神，然而此刻笨拙的像个傻瓜，他唯一的眼睛正颤动着，Loki拼命压抑着它，直到表情有些狰狞。

Loki终于明白命运的强大，那是一种所有人拿它都无可奈何的强大。

Loki看着Thor的眼睛，他知道自己送给Thor的眼睛很不安分，此刻他终于确信自己的右眼始终不属于Thor，它在逃离，因为它配不上一个神。


“你再说一次，你的名字。”Thor靠在书桌上，努力清醒了着，他似乎要把面前的人看透了，他在找寻一切。

“Loki。”Loki的声音很低，很沉稳，却足够激起Thor心中一层又一层波浪。

他找了很多年，那个日夜困扰他的，心尖上被剜走的，枕头深处藏着的，都是这个名字。
一切痛苦之源。欢乐之源，都是一个Loki。

但他又惧怕着，仿佛这个名字是刀尖，是剧毒，是不可触碰的禁忌之物。

Thor呼吸急促，他们互相凝视着，各有所思。

Loki终于又想到一个伟大的恶作剧，他终其一生都在追求刺激，追求Thor的目光，他不由自主的摸上自己的眼罩，他要做一只真正属于神的眼睛，他要比Hela更强大，他要还九界一个完整的天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