lisbon

他将世上最后一位神玩弄于掌心，这是一件十分有成就感的事。

任谁知道了都会谴责这种没有良心的行为，杀兄弑父之后的他还作为一名受害者得到神的庇护。

但在某种程度上讲，Loki Laufeyson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做坏事，他只是代替天神惩罚了这些冷血恶魔，幼时他们欺侮自己的时候，可没手下留情，以牙还牙向来是亘古不变的道理，是不是？

Loki正坐在Thor的王位上，没人的时候Thor会默许他这样无伤大雅的行为，甚至会夸赞几句。Loki看上去威风凛凛，Thor为他准备了一身墨绿色的战服，没有太多花哨的装饰，也没有坚硬的盔甲，只有柔软的皮料，像在暗喻他一辈子不需要上战场战斗，他就像是Thor的胞弟，可以享受一切，又不必应付那些他不喜欢的不好的的东西。

他变成了阿斯加德的王子，他为此变成阿斯加德式的模样，作为约顿海姆的法术继承者，变个样子简直不费吹灰之力。

法术在约顿海姆是不被重视的，正因如此他才能继承它。

他的哥哥们都喜欢拿着大刀铁锤在练武场上训练，他们喜欢简单致命的冷兵器，对于Loki那些刁钻的法术表示不屑，没人愿意看Loki展示，在家宴上他从来是欣赏别人的那个，约顿海姆喜欢那种充满武力和力量的表演，没人喜欢那些虚幻骗人的把戏，即使它们同样致命。

 这些琐碎的过去让Thor的存在显得尤为突出，他想起第一次见面，Thor那时还没有承继王位，但在外已经声名赫赫。

听说他要来的那天，Loki看到自己的哥哥们费尽心力的装扮着自己，有一种输人不输阵的意味，但他们还是输了，在那位金发神祇穿过彩虹桥落下时，他的光芒让一切黯然失色，他自信从容的走过来与Laufey握手，又逐个与他的兄弟们点头示意，Loki对这样的外交行为兴致缺缺，他垂着眼眸站在最远处，企图这个金发碧眼的大个子吃过饭就赶紧回去。


“你好！”

谁都没想过Thor会走过去，他振奋精神一样拍了拍Loki的肩膀，Loki吓得瞪大眼睛，彼时他比Thor矮很多，他在盔甲上看着无数个惊恐的自己，然后一瞬间冷了表情，即使他的心还是嘭嘭嘭跳个不停，他已经换上了一副无所畏惧的冷静面容，机械性地对Thor点点头。


“你好。”

在那个瞬间，他对Thor厌恶至极，他有几百年没这么慌张过了，也有几百年没做过兄弟之间的焦点，而Thor，在进入他生活的五分钟里，就把一切都打破了。 

父亲介绍他们兄弟的时候也有差别，比如他精明能干的大哥，父亲说出他的名字的时候总是铿锵有力，每一个字节都咬的清清楚楚，父亲甚至会指着他脸颊上长长的刀疤，介绍这枚光荣勋章的由来。

他的二哥也享受着父亲的重视，还有他的三哥四哥，他们总是有点东西能被拿出来说，他们每个人都有名号。

这样看来，他可是独一无二的，因为每每到最后，父亲介绍他的时候总是说：“最后那个，是Loki。”父亲的声音轻飘飘的，Loki甚至惊讶他那样魁梧的身躯能说出这样轻飘飘的话来，没有任何多余的介绍，没有响当当的名号，只有两个在舌尖上软绵绵的音节。

 Loki又低下头，他觉得厌烦，他知道面前这个傻大个一定会像之前那些人一样问Laufey，为什么你的小儿子眼睛是绿色的？这个问题让他恶心，如同Laufey的回答一样让他恶心。


——不知道，谁知道呢，这个令人失望的家伙。

但Thor没有问，他咧着嘴笑着，像是在逗宠物一样，他走回Laufey身边，寒暄着走在最前方。

 “你又给家族丢脸了！绿眼睛！”他的三哥在他身边小声训斥着，好像Loki的眼睛是他出生前就犯下的过错一样。

他的三哥握紧拳头心有不甘，但又陪着笑脸冲到前面强行融入进Thor的话题，他血红色的眼睛不住的打量着，他看到哪里就跟自己对比到哪里，自认为略胜一筹的地方就扬扬嘴角，不如的地方就嫌恶的撇开眼睛。

 一切都围绕着那个外来客，他的哥哥们即使不喜欢，也还是要围着他，士兵们也好奇的看着，往往看上一两眼便佩服的点点头。

有什么好佩服的？Loki走在末尾，甚至走在护行的士兵后，只有这时他才会脱下优雅亲和的面具，鄙夷的看着前方的大队人马，笑称他们是一群疯子围着一个傻子。 

宴会上，Loki的位置无疑也是最远的，Thor作为上客坐在Laufey身边，为了今天的晚宴，Laufey甚至命人去捕捉树林里最凶恶的铁稚鸟，他们的肉是最鲜美的，小时候在餐桌上，只有受到奖赏的兄弟才能吃，Loki常常会偷来吃掉，再用幻术把土鸡变为铁稚鸟放回厨房。

在今天，同样除了他，谁都可以吃到铁稚鸟，别说他，就连厨师都习惯了不做他的那份，因为这个小王子从来没有功绩可言，他倒也无所谓，面前的一大块牛排也够他吃的了。

 “把我这份给Loki吧。” 

他又一次打的Loki措手不及，他们座位隔得很远，中间还有垒的高高的肉块做遮挡，一些王族贵胄都坐在他前面，Loki几乎坐到了末尾，他甚至都不太看得清Thor的样子，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没有这道菜的。

所有人都在关注着Thor的一言一行，谁都不敢发话，只有他自己自圆其说：“我不太吃得惯这些禽类。” 他的谎言太过蹩脚，他的盘子旁边还放着成堆的鸡骨头。 

这次晚宴Loki吃的难受极了，直到接下来的几天他依旧很难受，他的兄弟们可给了他不少苦头，谁让他一个人独占风头，Thor甚至都没记住他大哥的名字。

 在那之后，Loki几乎不出席有关的活动了，他躲得Thor远远的，直到对方追到自己房间，Loki也懒得换上平常那副从容样，他有些气急败坏。 

“你到底有什么毛病？！” 

“我喜欢跟你在一块。”

Thor就是这么一个坦坦荡荡的英雄样，从来不想他沉甸甸的话压在别人身上令人多难以承受，他的坦荡和真诚也是光芒四射的，很刺眼，很温暖。 

Loki也不明白他是怎么就着了Thor的道，他把这些归为年幼不懂事，那时候因为跟Thor走得太近，他的日子并不好过，但Thor每次给予的快乐又让他忽略掉了这种痛苦，他就像个不知痛的傻瓜。


殿外传来几声闷雷，这是自然的天气现象，因为Thor的雷声从来都是响亮的，每一声都会贯彻天空，痛快淋漓的发出骇人的声响。

 阿斯加德的人不喜欢下雨，他们喜欢晴天，大晴天，那让他们觉得快乐，他们认为每一天都该是这样晴朗无云才好，所以现在，大多数人都躲回家了，他们可不想淋湿自己。 

Loki喜欢这样阴郁的天气，他讨厌大太阳，那些强烈的日光把他照的明明白白无所遁形，把他好的不好的都摊开在眼前，Thor就是有太阳的特质，太过热情，太过耀眼，只是不太让他讨厌。 

Loki换了一身不显眼的衣服，他拿了把黑伞走进雨幕，除了一些固定把守的侍卫，没有多少人在外面。Loki拿出地图，按着上面写的道路找到了乌尔德之泉，雨幕被整个阻断在外面，泉水边依旧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。 

Loki不费力气就找到了Skuld，她正坐在一棵香树下面，一片薄薄的紫紫色面纱遮住她半张脸，她的神情无悲无喜，有一种过于平和的空洞感，她手持一本木制卷轴，手指在上面轻轻敲动。

 他走近她，带着一种轻佻的礼貌向她打招呼，他俏皮的问：“亲爱的Skuld小姐，请容许我问您一些小小的问题。”

 Skuld狭长的眸子望着他，上下打量一番才缓缓说：“你要用什么交换，Loki Laufeyson？”

Loki摊开双手冲她挑挑眉，大方的说：“您想要什么呢？”

Skuld沉思片刻说：“你的头发。”

Loki有些迟疑，但还是同意了，Skuld抬抬手，Loki过肩的头发变成了刚刚压过脖颈的长度。

他确实有些舍不得，留头发这件事还是他跟Thor一起决定的。

 “问吧。” 

Loki小心翼翼的坐在她旁边，紧张的搓着手心：“我想问，我的未来。” 

他看到Skuld摩挲着卷轴上的花纹，她的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如同石化一般，片刻之后她吐出一个词。

——痛苦。

Loki笑了，那是一种放松的舒心的笑，好像他也预测到了自己的未来，只是需要一个人帮他敲锤定音。

他礼貌的站起身致谢道别，他昂着头，正视自己即将到来的苦难，若幸福，便铸就不了现在的Loki Laufeyson，苦难是他的朋友，他亦是苦难的朋友，在痛苦这件事上，没人会比他抱有更多的感激，Loki承认痛苦，但并不承认自己不会快乐，他会把痛苦照单全收，像过去那样游刃有余的解决，然后去接他的快乐。

 回到仙宫，Thor刚从中庭回来，他有许多事情要忙，有许多人要拯救。

 远远的，Thor就看到了Loki剪短的头发，发尾还残留着一点紫色的亮光，他有些惋惜的顺顺Loki的头发，他问：“你去问了些什么？” 

“我去问了我的未来。”

“她说什么？” 

“噢Thor，这还用问吗？她说我会快乐，并且还给予我祝福，Thor，你可没拿到过命运女神的祝福吧？”说完，Loki做了几个骄傲的小表情。

 Thor喜欢看他这样，这样小小的得意和张扬显得他鲜活许多。 Thor喜欢他这样的小玩笑，事实上他并不适应缄默，大多数时候，他张开嘴便很难停下，他对事并不平铺直叙，他还会加上一点手部动作，每每听的人入迷了，他才会得意的笑笑，享受所有人被他玩弄股掌的喜悦，他就是这样一个有点坏有点狡猾的谎言大师。 

所以Thor对他的这番话持怀疑态度，他跟Loki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，他已经摸清了这只小狐狸的套路，他每说一句假话，就会投入更多的感情使它变得生动，甚至会把话题快速转移到别人身上，就像他刚刚那样。

 但Thor没有拆穿他，对于Loki，他几乎是把一辈子的宽容和迁就用在对方身上了，对他好的他都想一股脑摆在Loki面前任他挑选，这种感觉好像一切都满满当当准备就绪，但他整理的时候又会发现缺了一块，他所有的下意识都以爱为前提，但在他的意识里，没有爱。 

但他想爱Loki。